何戢

【执黎】循环

搬个旧文过来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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瑶光四月，羽琼缤纷遍地雪白。

年幼的慕容黎捧着一管竹箫倚在一株琼花旁，春季的暖风卷着几朵正盛开的花儿，带着甜甜的香味拂过慕容黎的耳边。

他稍一分神，赶巧儿看到一朵开得精致的羽琼花被刮落到地上，心下一动，便弓起身子去捡。

白白嫩嫩的指尖刚碰到花瓣，蓦地被罩进一片阴影里，自己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鞋。

慕容黎一惊，急忙往后一靠，却“咚”的一声撞到了灌木丛里，竹箫也摔到了一边。

细细的灌木抖了三抖，大片大片的花瓣散了下来。

“哈哈哈！”

罪魁祸首却笑的眉眼弯弯，蹲下身捏起了慕容黎刚刚看到的那朵花，全然不理会他捂着后脑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。

“你，你是谁？”

小慕容黎被吓得有些傻了，反应了好一会才战战兢兢的打量起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家王宫里的人。

这人约莫二十几岁的模样，头发随意的绑着，一撮挑染的紫毛分外不羁。

实在不像该出现在这里的人。

“我啊。。”

那个人眼里依旧含着笑意，抬起手掸了掸慕容黎肩膀上的花瓣：

“他叫我混吃等死。。”

“混吃等死。。？”

慕容黎一脸不理解，却还是喃喃的重复着。

圆滚滚的小眼睛被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，嘟着嘴还无意识地歪了歪头。

“我看着旧地图找来的，差点就走错了。。”

那人觉得眼前人简直可爱得紧，上手捏了捏他鼓鼓的小脸蛋儿：

“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，你想吃什么？”

小慕容黎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人，良好的修养和机敏的脑袋都告诉他不该和这来历不明的人出去。

可是却像有什么力量在驱使似的，慕容黎轻轻的点了点头，

“好。”

。。。。。。

太阳就快落山，集市的街边却热闹起来。

街边的店铺纷纷挂上了五颜六色的灯笼，映得整条街色彩斑斓。

小慕容黎怏怏地被那个“怪哥哥”拉着在街上跑，脚都快离了地，只好皱褶自己的小脸一脸幽怨地望着他。

明明老大个人了却比自己还贪玩，像是要一天把这瑶光王城逛个遍是的。

多次反抗无果后，慕容黎终于使了狠劲儿，一把拽住了“怪哥哥”的袖子，眼泪巴巴的抬起头。

“我要回宫。。”

“怪哥哥”回过头来盯着一脸委屈的小可人儿，蹲下身将他搂进怀里，

“怎么啦，玩的不开心吗？”

“那倒不是，”

小慕容黎抿着嘴巴低下头，

“在外面玩了一天也未请示父王，父王该担心了。”

“怪哥哥”叹了一口气，随机释然的笑了笑，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儿。

“是我忘了，那，我送你回家！”

小慕容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，自己就被人扛到了肩膀上，那人还十份恶意的颠了颠，吓得小粉团子眼中又蒙上了一层水雾。

“唔，混吃等死，”

小慕容黎趴在那人肩膀上，一手环着那人的脖子，

“你住哪里，为什么带我出来玩。”

“我？我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，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。”

那人顿了顿，

“就为了看看你啊。。”

小慕容黎看不到“怪哥哥”的表情，却觉得他现在一点也不开心，他紧了紧搂着人家的小胳膊，

“为什么呀？”

“因为，因为大哥哥之前，错过了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。”

“很喜欢的人？那她也喜欢你吗？”

“他，我不知道。”

那人的脚步缓了下来，

“我还来不及知道。。”

“我觉得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！因为大哥哥是很好的大哥哥，我就很喜欢你！”

小慕容黎的声音软软的却很坚定，气息吹得人耳根痒痒的。

“哈哈，你怎么知道我是很好的人呢？说不定我是杀过好多人，是个可怕的人呢？”

“不会的！”

小慕容黎歪过头来看着那人，

“哥哥你对我就很好，去带我吃好吃的，你一定是一个好人。”

被他天真的言语弄笑，“怪哥哥”的脸色柔和起来，

“我前半辈子荒唐无道，后半辈子兵戈铁马，唯一遗憾的应该就是。。没能对他表明心意，也没能听到他的心迹。”

“那就等下辈子，下辈子再对他说！”

“下辈子？你个小孩子哪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。”

那人白了他一眼，

“人死了就不会有下辈子了，没有什么奈何桥孟婆汤。”

“人死了就是一缕魂魄，飘来飘去，最后就散了，没了。。”

“那，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
小慕容黎听着“怪哥哥”的语气竟然有些凄凉，胸口也觉得闷闷的。

“因为我是混吃等死啊！专研究死后的事情！”

那人拖着慕容黎的小腰在空中绕了一圈，然后稳稳地将他放到地上。

又是一阵天旋地转，慕容黎这才惊讶地发现已经到了寝宫门口，他望着那人身后一片星光，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“谢谢你今天陪我！”

那人逆着光站着，冰冷的月光在他身上覆上，言语却是溢满温暖，

“快回去吧。不过下次再有人这样带你出来，你一定要拒绝他哦。”

“你，要走了吗？”

小小的慕容黎却莫名感到了不安，

“你还回来吗？”

“嗯，要走了。应该，不会回来了。”

那人俯下身捏捏慕容黎的鼻尖，

“你要好好的，照顾好自己。”

“嗯。”
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捏的，小慕容黎的鼻音重重的，

“我等你。”

“嗯。再见了，我的。。阿离。”

那人一直都在笑，慕容黎却觉得很悲伤。

转身往回走，还没等推开殿门，随身的内侍就迎上来，焦急地检查着自己身上的有没有伤口。

小慕容黎回过头，透过门缝望向刚才那人站立的地方。

空空如也。

。。。。。。

后来，慕容黎有事没事就喜欢去那株羽琼花旁坐着，年复一年，竟然成了一种习惯。

再之后，过了很多很多年，十八岁的慕容黎再也不能捧着竹箫在那株羽琼旁坐着了。

战火纷飞，终于烧到了瑶光。

他失去了亲人，失去了一切。

颠沛流离，辗转沉浮。

他遇见了一个叫执明的人。

那人是天权国的王，见的第一面，那人就仰着尖尖的下巴转身偷笑着：

“当真是个妙人！”

“果真是个混吃等死。”

慕容黎心里默默补了一句，瞬间愣住。

呵，

这，真是个好名字。

。。。。。。

冷汗涔涔，慕容黎猛地从榻上惊醒。

竟然梦到了那么多年前的事，慕容黎叹了口气。 莫非真是自己年纪大了。

不过明明也不算是噩梦，却有一股无法名状的悲伤涌上来。

慕容黎伸手揉了揉额角，想必是这些日子有些累了。

已是寅时，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。

慕容黎起身穿好衣衫，走到帐外。

这已是自己复立瑶光的第二年，期间小战大战不断，自己住这军帐，倒是比王宫还亲了。

慕容黎想的出神，未觉身后异样，反应过来时，身后的人已经近在咫尺。

双手扑过来时，慕容黎只好仰面一躲，随即一个漂亮的转身扼住那人的手腕，那人愣了一下，之后傻傻地笑了起来：

“阿离身手真好！”

“王上！”

慕容黎难得的，心下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不安：

“王上怎么来了？怎不提前派人传信告知？”

执明嘿嘿一笑，用手摸了摸鼻头：

“本应昨晚到的，路上耽搁了点，也没什么事，本王就是想来看看阿离。”

“王上何时才能有君王的样子！”

慕容黎转过身去，淡淡道：

“我这里并不安全。明日我便派一队精兵护送你回去！”

“阿离。。”

“王上不要任性了，在这里，你的性命就该由我负责！”

“。。好，本王走，本王明日就走。。”

。。。。。。


三更时分，执明不顾侍卫阻拦，直直闯入慕容黎帐中。

面颊微红，酒香缭绕，他抬手扶住慕容黎的肩膀，

“阿离，你可知道，这些日子，本王好想你。”

慕容黎轻拂开执明放在自己身上的手，

“王上醉了。”

“哈哈哈，”

执明站起身，

“不过天权政事繁忙，本王明日便要赶回去。”

“本王和阿离，从相识起，总是聚少离多。”

“阿离走了之后，本王身边再无一知己，能同你一样了。”

“王上身边有贤才辅佐，怎会缺我一个应死之人？”

慕容黎的语气尽是自嘲，手里的茶盏转着旋儿。

“阿离，你又在妄自菲薄胡说什么呀。阿离和他们能一样嘛。”

执明贴近慕容黎的脸，酒气带着点苦味刺激着慕容黎的感官。

“有何不一样？”

慕容黎像是中了邪，脱口而出以后，自己也有些错愕。

执明的脸明显僵了一下。

俩人的距离又是这般近，执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，一时尴尬万分。

“啊。。”执明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，

“你是我的阿离啊。。”

“。。。。。。”

慕容黎上前扶他站稳，抿了下嘴唇，

“明日一早王上便要启程了，好好休息吧。”

“我就不再多待了。”

“嗯。。好的，阿离。”

执明勉强笑了笑，

“本王也正好困了。”

“王上有什么需要，再知会我便可。”

慕容黎转身要走，执明忽然从身后叫住他。

“阿离等等！”

“王上还有事？”

“阿离。。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
“。。好！”

“还有。。这里是阿离的军帐！”

。。。。。。

执明走后没几日，慕容黎就收到快马加鞭送来的讣告：

执明御驾亲征天璇，途遇刺客，伤重身亡。

慕容黎当时正在练兵，听闻消息，一向冷漠的他流下了两行清泪。

静默无言，也似无悲伤。

像是提前预料到的，慕容黎看起来十分平静。

终于在平定天下后，见到那人的灵位时，他瞬间崩溃，泣不成声。

回忆像是倒带，二十年前那梦里总是逆光的剪影，面容终于逐渐地清楚。

那笑容又似昨日，悲伤也像是预言。

终究，还是让他带着遗憾走了。

明明知晓彼此的心意，却就是无法戳破。

人生总是在这种平淡中流逝消亡，归于原点。

一个人心中的全天下，在这时光里莫不过就是一粒尘埃。

慕容黎成了共主，至此天下归一，海晏河清。

他也偶尔会拎着酒壶，到执明的墓前，与他对饮倾诉。

慕容黎在执明过世后就很少做梦，而那个似梦似真的情景，却如潮水般时常涌现。

遗憾确实是归于遗憾，想想又似乎不是那么遗憾。

如果那年两人互倾情愫，那是不是执明，就不会再有那般深的执念。

那二十年前的自己，又怎会在羽琼花海里，遇到那样的他。

没有那场相遇，自己又怎会养成在花旁吟箫的习惯，然后碰到这样的他。

所以究竟哪个是因，竟然是不知道的。

他只记得执明离开的那天夜里空中划过一道流星，转瞬即逝。

但慕容黎总感觉，他是往昔日的瑶光王城去了。

去寻他，寻二十年前的他。

慕容黎忽然释然了，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转世轮回。

因为在这历史的长河中，唯有瞬间，才可拼凑成永恒。

慕容黎时时刻刻都是慕容黎，执明时时刻刻都是执明。

他们，也时时刻刻都在遇见。

所以，有什么可叹息的呢？

。。。。。。

黎主天下十五年，慕容黎病逝于向煦台，年四十一岁。

。。。。。。

一年四月，羽琼盛开，瑶光国融进一片春色里。

一个约莫六七岁的俊俏粉衣小童倚在一株羽琼花旁吟箫，暖风拂过，细腻的发丝打着旋。

忽然一朵羽琼落下，他被勾了兴趣，躬下身去拾。。

那个人逆着光站着，身上被笼了一层阳光，笑容也被映得温暖。

“愿意和我一起去玩吗？我请你吃好吃的！”

他歪歪脑袋，有些胆怯地搭上那只伸出来的手：

“好。”

。。。。。。

情不知何时起，只念一往而深。

落花三千，梦里依然。

只怨未满。

全文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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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限轮回。。